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鉗嘴鸛,這貨怎么這么多?

媒體:中國野生動物保護協(xié)會  作者:花落成蝕
專業(yè)號:張方譯 2020/3/11 10:58:34

3月8日早上看到一條新聞:

首先,這個鳥叫鉗嘴鸛,不叫鉗嘴鶴,寫這新聞的人大概是眼睛劈叉了。當時我轉發(fā)了這條微博,說出現(xiàn)這么多鉗嘴鸛,未必一定是好事,有些朋友不太理解。

為啥不一定是好事呢?咱們來詳細掰斥掰斥。

鉗嘴鸛不算中國的鳥類。2006年10月,有鳥類愛好者在云南洱源拍到鉗嘴鸛,這是中國首次記錄到這種鳥類,當時大家還覺得可能是迷路過來的鳥,接下來幾年也沒有再次發(fā)現(xiàn)。沒想到,自2010年開始,鉗嘴鸛迅速在云南省四處開花,并擴散到了貴州、四川、廣西、廣東幾省。一開始來的數(shù)量還不多,是幾只或者十幾只的小群;2012年左右,各處開始發(fā)現(xiàn)50只左右的群體,沒過多久超過100只的大群就出現(xiàn)了;2015年5月,蒙自長橋海出現(xiàn)了一個1100多只的臨時大群,這數(shù)量太大了。目前,還沒有有一個全國范圍內(nèi)的總數(shù)預估,但這個數(shù)字應該不小。

現(xiàn)在回頭看,2010年-2012年的那些小群鉗嘴鸛,看起來是來中國探路的先鋒。到了2014年,大部隊開始逐漸抵達。

鉗嘴鸛,注意嘴巴上的豁口。圖片來自維基百科,拍攝者Lip Kee。

這么一大群亞洲鉗嘴鸛,是哪兒來的呢?應該是泰國。

亞洲鉗嘴鸛的大本營是南亞,尤其是印度東部、孟加拉那一塊兒,與該地區(qū)毗鄰的緬甸再到泰國也不少,再往東、南,到了老撾、越南、馬來西亞數(shù)量就不多了。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,泰國的鉗嘴鸛數(shù)量開始穩(wěn)定增加,有一份泰國中部湄南河平原的統(tǒng)計顯示,1994年該地區(qū)的鉗嘴鸛有5萬多只,1997年數(shù)量翻倍達到了11萬,隨后開始激增,2004年數(shù)量達到了38萬,2007年突破了46萬只。

為啥會增加得這么快呢?有研究者認為,是福壽螺的入侵導致了鉗嘴鸛的暴增。

鉗嘴鸛的嘴很有意思,中間有個豁口。為啥這么長呢?和它們的食性有關。和其他的鸛、鶴不太一樣,鉗嘴鸛吃魚比較少,更喜歡吃螺、蚌。以前科學家認為,這種結構就像一把鉗子,適合尖端使勁兒,把螺殼壓碎。但后來,這個說法被推翻了,鉗嘴鸛不是用嘴夾碎硬殼,而是趁獵物不備,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把嘴插進螺口、蚌口,然后再把肉拔出來吃掉。(B站有個非常精彩的鉗嘴鸛捕食背角無齒蚌全過程視頻,想看的戳“閱讀原文”。)

抓到螺的亞洲鉗嘴鸛,圖片來自維基百科,拍攝者Manoj K。

這樣的取食模式,注定了鉗嘴鸛更適合取食大型螺、蚌。而入侵而來的福壽螺,正好就是一種個頭特別大的螺。福壽螺繁殖快、耐受強,在全世界很多地區(qū)泛濫成災。沒想到,在泰國遇到鉗嘴鸛吃了癟。

但是,在2008年的時候,出現(xiàn)了一個很奇怪的狀況。泰國湄南河平原的鉗嘴鸛,從頭一年的46萬多只,直接降到了15萬只。我們不知道當?shù)卦谀莻€時候發(fā)生了什么事,只知道自那時起,泰國其他地區(qū)出現(xiàn)了很多新的鉗嘴鸛種群。而到了2010年,鉗嘴鸛就開始進入中國了。

可與之相佐證的是新加坡鉗嘴鸛的數(shù)量趨勢。和咱們一樣,新加坡以前也是沒有鉗嘴鸛的。2013年,新加坡首次發(fā)現(xiàn)鉗嘴鸛,但到了2019年,就出現(xiàn)了數(shù)千只的大群。比咱們出現(xiàn)得晚,增加得快。

鉗嘴鸛為啥會來中國?看起來還是因為競爭少。有研究發(fā)現(xiàn),印度的鉗嘴鸛密度高、競爭激烈,所以每天會花大約35%的時間覓食,33%的時間休息。可到了貴州長橋海,它們的覓食時間減少到了18.6%,休息時間暴增到了61.2%。這說明什么?說明在新的棲息地里它們更容易找到食物了。誰吃飽了不想偷懶呀,是不是?

在中國,從未有過像鉗嘴鸛這樣專門捕獵螺、蚌的大型鳥類。它們進入的西南棲息地有黑頸鶴,但似乎二者沒有產(chǎn)生明顯的競爭。所以,對于鉗嘴鸛來說中國西南地區(qū)就是一片藍海?,F(xiàn)在看,這種鳥類由東南亞、南亞遷入的趨勢不會在短期內(nèi)扭轉。所以在幾年內(nèi)“某地首次發(fā)現(xiàn)鉗嘴鸛”的新聞會越來越多,請大家不要奇怪。

一大群鉗嘴鸛,圖片來自維基百科,拍攝者J.M.Garg。

但這樣的變化是好事兒呢,還是不好呢?不知道。

好的一面,是鉗嘴鸛肯定會捕食福壽螺。我們有了鉗嘴鸛這樣的助力,控制福壽螺會容易一點。但是,鉗嘴鸛不會只吃福壽螺,它們還會捕食本土的田螺和河蚌。中國有幾種本土的原生螺的生存狀況并不太好,新來一大批專性吃螺的捕食者,會不會對它們造成滅頂之災?這誰知道啊……萬一出現(xiàn)廣布的入侵種福壽螺按下葫蘆起了瓢,只有一個湖里才有的特殊本土田螺被滅了,那得多慘……

另外,本土物種在原生環(huán)境中通常都是重要的一環(huán)。例如,會被鉗嘴鸛取食的河蚌,是本土的一些鳑鲏魚的托兒所,這些魚需要把卵產(chǎn)在河蚌里面,才能夠繁殖。如果一地的河蚌被鉗嘴鸛掃干凈了,鳑鲏咋辦?

不過啊,這些負面的可能,也未必會大范圍發(fā)生,當然也未必不會發(fā)生。

稻田間飛行的鉗嘴鸛,還是很美的。圖片來自維基百科,拍攝者Dibyendu Ash。

自然生態(tài)是個系統(tǒng),每種變化,可能帶來一系列的影響,很難說是好是壞。所以說,在生態(tài)保護中追求的一般都是穩(wěn)定,輕易不要引入新的物種才是最穩(wěn)妥的策略。但自然本身就會帶來變化,尤其是地域一大,變化就必然會出現(xiàn)。

鉗嘴鸛帶來的變化究竟會如何,還得繼續(xù)觀察。

參考文獻:

1 韓聯(lián)憲,韓奔,et al。亞洲鉗嘴鸛在中國西南地區(qū)的擴散。四川動物 Sichuan Journal of Zoology 2016,35(1):149-153。

2 雷宇,韋國順,et al。貴州草海保護區(qū)鉗嘴鸛種群動態(tài)。動物學雜志 Chinese Journal of Zoology 2017, 52(2):203-209。

3 楊 旭,劉強,et al。云南蒙自長橋海鉗嘴鸛時間分配與活動節(jié)律。西南林業(yè)大學學報 2018,Vol. 38 No.3:214-219。

4 Weerachon SAWANGPROH, Philip D. ROUND, Pilai POONSWAD. Asian openbill stork Anastomus oscitans as a predator of the invasive alien gastropod Pomacea canaliculata in Thailand. Sociedad Española de Malacología Iberus 2012, 30 (1): 111-117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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